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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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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尉遲恭與崔舜華走得過於親近了</p>

白起半垂著眼簾,自酒樓的二樓往街上看去崔舜華一向坐轎或騎馬,少在鬧街步行,今天興致挺好,居然逛起大半天的街道</p>

變什麽街呢?這些時日,她與尉遲恭幾乎形影不離,這兩家非但合作起沒有什麽利潤的皂行,還打通關節有意做起義莊來難得今日見她逛街……白起明知有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實在踩不到那個點</p>

“京城四季?”他重覆吟念著</p>

“正是崔當家一見到小的,就在打聽近日是否有意寫京城四位名門富戶當家的……的秘辛”白家書館裏的老總管抹抹汗</p>

她有病麽?拿自己的事去給人閑話?連書名都取了呢京城四季?有什麽好處?賺得了多少?不只白家在京城的書鋪被探問了,連戚遇明、尉遲家相關的行業也一一被探過,崔舜華到底在想什麽?</p>

白起一向對她沒有什麽興趣,但京城四姓息息相關,她要有異,一個不穩,白家也會備受牽連</p>

“當家,大魏一品雲織坊的絲綢終於運到了”</p>

白起不甚上心,道:“差人送上柳家”他尋思片刻,又落在崔舜華身上,她身邊的閹人笑咪咪地尾隨著她,但偶爾若有所思的</p>

連她身邊的人都覺得有些古怪了嗎?她撞上頭,性子有些改變,但一個人能改變多少呢?能夠變得舉手投足毫無威脅性麽?</p>

白起不經意地瞟著崔舜華身後幾步遠的百姓,黑眸驀地一亮,立時起身憑著扶手欄桿崔舜華她怎會不知,她騎馬坐轎,就是不行走,怕的就是惡名昭彰帶來的後果啊!</p>

“崔舜華你死吧你!”百姓中有人暴喝</p>

正要跨入某間書館套一套《京城四季》到底是哪位幕後高人著筆的崔舜華一看,在陽光的折射下,一把高舉的菜刀閃亮亮的,她嚇得直覺掩目</p>

路人的尖叫,令她驚悸,想到那句“你死吧你”,她下意識側退避開來咧咧寒風刮疼她的頰面,再一定睛,那菜刀居然離她只有一指距離</p>

她沒遇過這種事,嚇得大叫:“當街砍人啦!砍錯人啦!找錯了找錯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她連連退後,想遁入鬧街人群裏,誰知這些沒良心的百姓一見她靠近就做鳥獸散沒人性啊!</p>

追著她滿街跑的少年衣衫襤褸,滿面汙垢,顯然混跡市井有一段時日,今日逮到她獨自一人,藏了許久的菜刀無比亮滑,正是少年日日擦試下的恨意</p>

他緊追不舍,咬牙切齒:</p>

“我怎會找錯人?北瑭京城還有哪個崔舜華膽敢買通官員,假造親戚,逼吾父優先賣地給你?地不給,你便弄得我家破人亡!如今地契已轉到你名下了,吾父吾母也投井自盡,你就拿命來換地吧!去他的崔舜華!”</p>

舜華聞言,心頭如墜冰窖原來崔舜華名下的地多不可數,俯拾皆好地竟是這樣來的!竟是這樣來的!</p>

但……但她不是崔舜華啊!她要是崔舜華,萬萬不會這樣做的!可這種話她怎能說出口?一出口,她沒被砍死,也會被火焚死的!</p>

鬧街上的百姓驚慌慌,她是心慌慌,腳也慌慌,菜刀在她眼前砍來砍去,連壁不知被人群淹沒到哪去了,沒法救她一把</p>

她轉身奔入人群,人群又散,她大叫:“沒人性啊,讓我躲躲又怎樣!”不慎踢倒街邊放水果的簍子,她整個人撲地也隨著果子滾了一圈</p>

刀光淩淩,就要往她砍下來這一砍,她準成兩瓣大西瓜!她命休矣!不不,她早休了!但平靜地走,跟切成兩塊大肉走是有差的!</p>

“原諒我!原諒我!沒有下次了!”她顧不得崔舜華的面子,慘聲大叫,眼角餘光中,疾速閃過的百姓面孔竟無一人憐憫</p>

是啊,是啊,誰會憐憫她?連她自己都覺得崔舜華做這種事是會遭天打雷劈的!可是,她不是啊!她真的不是崔舜華啊!</p>

“崔舜華你下地獄去贖罪吧!”</p>

白起攥緊欄桿,眼底精光乍現他憑欄疾走,與崔舜華同一方向,就是要看清楚她的最終結局</p>

崔舜華是崔家梁柱,她一死,崔家垮,白家便可見縫插針</p>

驀地,他看見對街茶居二樓的京城四大富之一——戚遇明</p>

戚遇明也正往街上看去,卻沒有任何動作</p>

大家都在打同樣的心思啊!不管尉遲恭與崔舜華在暗謀什麽,都不會有後續了!不會影響到其他兩家了!</p>

白起驀地止步,隱在欄旁柱後,不教戚遇明察覺他的存在</p>

他再往街上看去,她奔到最近一頂軟轎前,大聲求救那轎子不但沒讓她鉆進去,反而迅速拉下轎簾</p>

他唇畔有笑</p>

轎子裏是妓院的姑娘當年崔舜華一身西玄深衣蔚為風潮,居然讓妓女學去,一時間北瑭妓院裏人人都著深衣誘客,崔舜華火上心頭親自劃花名妓的顏面,讓她們再也無法以色謀生,如今妓女見她將死,只會額手稱幸,哪會扶她一把</p>

即使看著崔舜華的背影,他都感覺得到她的恐懼與絕望</p>

這不是報應麽!同樣是舜華,老天是公平的!沒道理你張狂百歲,卻讓另一個舜華長躺病榻!</p>

舜華極其狼狽,逃命雙腿不穩,又跌一跤,眼見那菜刀就要沾血,她抱頭下意識大喊:“白起哥……尉遲哥!尉遲哥!”</p>

白起呆住</p>

萬事休了!休光光了!舜華繃緊皮肉準備承受剖兩半大西瓜的疼痛,哪知地面忽然微震,一排排官兵自巷間飛快奔出</p>

她傻眼,任著這些官兵層層將她與少年隔了開來</p>

白起暗叫可惜,瞇起眼,藉著陽光細細摣她的容貌確是崔舜華沒有錯……她長發清軟飛揚沒有上油……最近她似乎天天洗發……</p>

位在高樓之上的戚遇明神色未變,既沒有驚喜,也無扼腕之意;而這一頭的白起,則深深看著崔舜華,陷入沈思</p>

會喊他白起哥的,只有舜華如今舜華該在府裏,眼下這崔舜華喊他白起哥是何用意?</p>

明知是崔舜華無誤,白起還是自柱後現身,不顧戚遇明的察知,攥住欄桿,再次觀察崔舜華的容貌表情</p>

舜華本是捂著臉,放下雙手,怯怯看著宛如人山人海的官兵,一名陌生的青年身穿著官服,就站在她身邊</p>

“小人方才去請官兵,讓崔當家受驚了”他恭謹道</p>

“你是……”她聲音還微微顫著</p>

“小的是尉遲當家派來跟著崔當家的”</p>

“原來是尉遲哥派你來的……”她心跳尚未緩拍,官兵圍得嚴實,她只能踮著足,看著那少年被官兵粗暴制伏</p>

“崔舜華你會有報應的!我做鬼也饒不了你!”少年的猙獰聲音遠遠傳來,隨即是人肉砸在泥地上的巨響</p>

舜華心裏驚懼不已這一年要她怎麽頂?現在她才意識到,她不是在頂一個普通的千金小姐,這世上也不如她想像美好……那些惡事她連一樣都沒做過,但現在百姓看她的每一眼,在在都讓她掩面慚愧</p>

連璧費力鉆了進來,氣喘籲籲他道:</p>

“當家沒事麽?連璧先前被人群沖散開來,追不上當家”</p>

尉遲家的青年看他一眼</p>

“嗯,我沒事……那人……”</p>

“那人會押入官府的,這是公然行兇啊!方才見死不救的人,連璧都記下了,等回頭當家要怎麽做,連璧必定領命”</p>

舜華順著連璧目光往角落轎子看去不知何時,轎裏花枝招展的女子顫顫跪伏在地……因為崔舜華死不了,所以在求饒了嗎?</p>

她又察覺尉遲家青年眼底抹過輕蔑是在輕蔑崔舜華吧!</p>

明知他們不是針對絮氏舜華,但經歷此番生死,她真覺得自己就是崔舜華,必須承擔所有的過錯</p>

她抹去滿面冷汗,走上一步,頓覺雙腿虛軟</p>

大庭廣眾下,她勉強笑道:“嘿嘿,去把她的轎子搶來,先回府吧”</p>

連璧問了一句:“回崔府麽?”這幾日她都住在尉遲府裏</p>

她隨口道:“好,先回崔府”一頓,又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看去,擺擺袖,輕補一句:“別傷她讓她走,也不準背著我找她麻煩”</p>

尉遲府的青年詫異瞟著她;連璧忍住回頭看她的沖動,受命而去</p>

一回崔府,舜華連一口水都還不及喝,就聽見宮中差人送話來</p>

“……入宮?”她聲音沙啞她?</p>

她有想過崔舜華在北瑭京城作威作福,這背後靠山必定頗硬,但,她還沒想到入宮這一層……她不敢多問,怕被一旁的連璧看穿</p>

她往連璧看去,只見他平日笑吟吟地,此刻卻是面色緊繃蒼白</p>

“崔當家請上轎吧”那太監說道</p>

“……我一身他國衣裳,請待舜華換上北瑭女裝”</p>

太監略訝笑道:“當家說笑了以往當家不是曾跟太後說衣物於你,不過分方不方便,無損忠君之心哪”</p>

舜華心裏微苦確實,北瑭富戶千金女裝行走不便,若要逃命,還得把垂地的衣裙綁在小腿上呢她回以一揖道:“那……就上轎吧”</p>

太監看了連璧一眼,笑道:“請這位閹人一塊跟著吧”</p>

“……這是自然”連璧鎮定地說道</p>

舜華趁著在轎內,快速卷起寬袖,手臂上都是擦傷,還有血水滲出,先前她承受崔舜華身子時,右臂已經帶傷疤了,現在在同一處又來……她忍痛舌忝著傷口,以前藥苦她可以大叫,哪兒不舒服也可以在床上滾來滾去跟白起哥鬧脾氣,但現在不成,她是崔舜華,不能教別人發現崔舜華連點疼都捱不住</p>

她放下袖子,抹去冷汗,往窗外看去宮墻就在遠處,她不由得暗自失笑</p>

絮氏有幾百年沒有走進宮墻了?聽說康寧帝那代的絮氏家主時常蒙皇帝召見,而後又多疑地令絮氏瓦解,幾百年來的絮氏活得戰戰兢兢,雖是較一般平民有錢的小盎家,但每一代都自覺活得像被人監視的螻蟻</p>

這都是親親爹爹為了要她罵一句“去他的徐直”才在她面前說的她是沒感覺啦,可能她都待在府裏,所以很正常地成長著,完全不覺得自己被監視過</p>

如今,冥冥中有天意,要她這個最後的絮氏做一個完美的結束嗎?</p>

“……去他的徐直”她輕聲說著,懷念起過去罵人的那段時光來</p>

“當家?”連壁聽見轎內的聲音,以為她有吩咐</p>

“沒事”她笑</p>

連壁面色古怪,仍是收回目光</p>

“……去他的崔舜華”她微微笑著,大街上的餘悸猶存自她面上褪去,心裏也慢慢沈澱下來</p>

就算讓她這個最後絮氏做一個完美的結束,也不用讓她與皇帝見面吧?</p>

剎那間,舜華的雙腿軟了軟,差點本能服從“陛下”兩個字再趴一次地,但一見眼前陛下是個小孩,她又硬生生挺著膝,直直站在原地</p>

“崔當家,聽說你撞壞了頭?”那小孩身穿小龍袍,頭戴帝冠,不可一世地坐在椅上</p>

舜華作揖道:“舜華前幾個月夜宴時,一時不慎撞上頭……”</p>

“所以,你沒照朕的吩咐去做?”</p>

她一征,小心翼翼答道:“舜華有些事不小心忘了……”</p>

小皇帝跳下椅,跑到她面前,笑道:</p>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撞壞頭了要不,你怎會沒殺了那樂師呢?”</p>

今日就算天塌下來了,她想她也不會心驚害怕了她微笑:“正是如此請問……哪位樂師?”再請問,你們有什麽仇,可否一並說了?</p>

“哼,前陣子教坊裏的他國樂師居然敢在北瑭國土裏彈奏亡國曲,朕要殺了他,你允朕先將他調到崔府的家樂裏再找個名目殺了他,才不會損及朕的名聲崔當家,你事事都替朕想,朕很高興呢”</p>

“……是這樣麽?”原來,那夜的鐘鳴鼎食是為他殺人……為了殺一人,索性連全部家樂都毀去嗎?在崔舜華眼裏,人命真是不值?</p>

“好了”小皇帝咧嘴,擊兩次掌</p>

太監領進一排年輕的宮女與公公</p>

舜華不動聲色那些宮女與公公面容迷惘,似乎不知自己被召喚的目的</p>

其實她也很迷惘啊</p>

“崔當家,這次你又要教朕玩什麽呢?”</p>

舜華迎上小皇帝愉快到有些殘忍的目光</p>

苞隨小皇帝身邊的太監,上前輕聲提醒著:“崔當家,陛下今兒個在朝上鬧脾氣,回來後說是你不陪他玩,他明日不早朝了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們的名字也被自宮冊劃去,請崔當家務必讓皇上盡興”</p>

舜華頓時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這是說,平常崔舜華教皇上玩……是拿人命來玩麽?現在她也要跟著玩?</p>

小皇帝得意朝她笑道:“對了,崔當家,朕替你出了口氣”</p>

“舜華不懂”她輕聲道</p>

“今兒個你在街上鬧的事,朕都知道居然有人敢在天子腳下殺人,你放心,朕不會放過他的!”</p>

“不……”等一下,讓她想個法子解釋一下</p>

“朕已經差人暗地傳令下去,把那人往死裏整,如今恐怕已經感謝地去見閻王了呢”</p>

“陛下……舜華……搶了人家的地,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罪不在他……”她喃喃著</p>

小皇帝笑著看向她,面露有趣道:“那又如何呢?”</p>

舜華心裏一震,層層麻感竄上她的頭皮</p>

這就是……康寧帝的後代嗎?疑東疑西,為了保住北瑭,不惜將忠心的金商絮氏視作奸細趕盡殺絕他可想過,到頭來他的子孫敗壞他保住的北瑭,輕賤他想保住的北瑭百姓?</p>

她想到尉遲哥,想到白起,甚至,想到自己</p>

原來,這些努力在北瑭開拓一方土地的人,頭頂的天,就是如此</p>

“你這腦子還真是撞得嚴重呢”高椅上雍容華貴的皇室婦人笑道</p>

“太後娘娘說舜華腦子撞得嚴重,自是嚴重得很”舜華微笑</p>

“你這孩子……把椅子搬近些,讓哀家好好看看你”</p>

舜華還是微笑著,等著太監把椅子搬過去後,她才坐下,豐腴冰涼的手輕輕壓在她的手上</p>

“下回別跟陛下玩今天那種孩子游戲了,陛下不會喜歡的”</p>

“是舜華只是想,偶爾嘗嘗鮮換個新游戲,皇上才不會膩”</p>

“陛下年幼,多少皇族朝臣在虎視眈眈,哀家視你為心月覆,就是要你好好教導陛下該狠時就不能手軟,你不要讓哀家失望啊”</p>

“舜華明白以後舜華會更加註意的”她笑</p>

“明白就好你們都先下去吧,小春子,把連璧也帶下去,好好教他一些規矩,一個閹人沒能在宮裏有名份是很可憐,但崔家不比那些小盎人家,該要懂的規矩還是要學的去吧”</p>

舜華看著那保養得宜的細膩玉掌朝空中擺了擺,仿佛在空氣中蕩出一道香氣來太後有私話要跟她說,她心裏明白,就是不知道是什麽私話</p>

她不經心地往連璧看去連璧算是崔家下人,不管在陛下或者在太後這裏,他只能在一旁垂首跪地連璧此刻跪伏在地的雙手下意識地攥緊又松開,不住地重覆著這個動作</p>

她略略擡眼那叫小春子的老太監,嘴邊一抹笑</p>

她想起,以前絮氏舜華在藥未入口時,會習慣性地重覆握拳松拳的舉動,因為她早知道藥是苦的,她好怕剎那入口的苦</p>

可是,藥是一定要吃的,所以自己必須克服</p>

她不太了解連璧,但她想,人的直覺反應幾乎都是相同的既然她是連壁的主人,是不是該一肩承受護住他後的麻煩?</p>

她又想起,其實她是有心想救那個家破人亡的少年的</p>

“連璧留下來吧”她忽然說著,朝北瑭太後看去她餘光瞥見連璧猛然擡頭她道:“太後娘娘,我撞頭的那幾日都是連璧照顧的,這麽忠心的人,舜華想,也只有太後娘娘身邊的小春子公公可以一比了舜華想撞頭後,沒法牢牢記住每件事,所以我想留他在旁,替我記住太後吩咐的事”</p>

她半垂著眼,平靜地接受眼前這北瑭第一女人的審視</p>

沒一會兒,她像個小孩似的被長輩輕輕拍著頭</p>

“看來那一撞,真是讓你受苦了,是不?晚些哀家差太醫替你看看,可別撞出其它問題來”</p>

舜華仍是垂眼笑道:“多謝太後娘娘”她瞥到小春子走回太後身側</p>

太後多撫了她長發兩下,微詫道:“怎麽你的頭發變軟了?”</p>

她笑:“近日舜華迷上天天沐浴,索性發間不上油,用尉遲家制出的肥皂,不但可以養身還會有自然的香氣呢”</p>

“天天沐浴?你空閑的時間倒挺多的舜華,這也多虧你出身名門富戶,這才能隨心所欲,一個平民百姓可沒那閑工夫日日耗上幾個時辰洗發”</p>

“這全托太後娘娘的福啊”舜華微笑道</p>

“聽說近日你跟尉遲家那孩子走得近?”</p>

“舜華對尉遲家的皂行忽然有了興趣,想與尉遲家合作,便走得近些”她應答如流</p>

太後看著她,問道:“義學呢?是誰建議你們做的?白家的孩子?”</p>

“不,與白起無關是舜華主動與尉遲合作的,舜華此舉除了為自家博得名聲外,也是替太後娘娘跟陛下走出條路來要是辦得好,將來太後娘娘想重用什麽人,只要好好運作,這些義學可心起到很大的幫助”</p>

太後聞言,笑道:“你這孩子說得有理,你跟尉遲走得近,哀家樂見其成他族裏有神盲者,將來不管有沒有當上大神官,尉遲家這名門富戶在北瑭算是站穩了”她瞟一眼今日略嫌規矩的崔舜華,慢條斯理道:“京城四大名門富戶,唯獨白起是南臨人”</p>

舜華眼皮微不可見一跳,徐徐擡眼,對上太後精銳的目光她笑應一聲:</p>

“是啊,據說他有一半南臨血統,不過……”</p>

“不過,他骨子裏流的只有南臨沒落貴族的血,沒有北瑭血絮氏這小盎家,居然膽敢包庇他,謊稱他有北瑭一半的血脈,舜華,先前要不是你將此事查了個通透,只怕北瑭上下都要教這個南臨賤民蒙在鼓裏呢”</p>

“這是舜華該做的不過如今北瑭與過去大不相同,現時北瑭律法沒有提及名門富戶定是北瑭人,白起他……”她本要說他在北瑭住久了,即使長相生得像南臨人、骨子裏流的只有南臨的血,但他的根,已經養在北瑭,拔不得了</p>

太後接道:“白起他是絮氏養大的”</p>

“……是絮氏養大的沒錯……可是,絮氏只剩一血脈,又是個多病女兒,想是過不了多久,絮氏要斷根了,白起……自此也會跟絮氏無關了”</p>

太後微微一笑:“沒有斷根前,總是教人擔憂如果不是當年的絮氏,北瑭斷然不會大失國土,如今的北瑭已無能力跟大魏一較長短,這全是絮氏所害他們背負的罪孽,即使將絮氏一族化成白骨堆積在大魏與北瑭的交接處,也無法洩皇室的心頭之恨啊”</p>

“太後娘娘,當年並沒有實質證據證明絮氏通敵賣國……”</p>

“你套出白起,絮氏的真正姓氏了麽?”</p>

舜華滿面苦笑:“舜華無能,也或者,白起根本不知”</p>

“姓徐……一定是姓徐,除了是西玄徐姓外,還有其它可能性麽?”太後激動道,忽然改變話題:“你對哀家忠心,哀家也不會虧待你前兩年祥王在睡夢中安祥地走了,陛下順利登基,你在背後的相助,哀家一直惦記著”</p>

這言下之意略有所指舜華微一尋思,什麽祥王她沒有印象,但他的死跟崔舜華有關?</p>

“你還是不肯答覆麽?就因為絮氏那個詛咒嗎?”太後驀地尖銳看向她</p>

她笑道:“舜華向來不信什麽詛咒……”</p>

“既然不信,那就是不怕了你是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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